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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破衣冠在——《画网巾》剧本读后感

2018-11-12 16:09:20??来源:《福建艺术》杂志  责任编辑:卓志沐   我来说两句

国破衣冠在——《画网巾》剧本读后感

文/谢子丑

戴先良兄的新作《画网巾》,较之四年前的《杀瓢记》,进步之巨,已非“刮目相看”一词所能形容。读后,十分惊叹于他文史功底之深厚。文辞风骨、人物塑造、情节主题等,皆令我佩服之至。明清易鼎,是汉族继永嘉、崖山之后,又一段深入骨髓的历史沉痛。虽已历三百余载,至今读之,犹泪湿沾襟。《画网巾》对我而言,在学习切磋之余,更多的是对民族文化历史的一次切肤痛缅。

一、山河虽破,斯文在兹

明末遗老顾亭林先生有“亡国亡天下”之论,亡国乃一朝一姓之更替;而亡天下,则是民族文化的灭亡,必定是拼死抵抗的。钱穆先生在《国史大纲》中认为,明清易代,汉人的抵抗丝毫不逊色于宋元易代。然而,南宋遗民的抵抗,更多地体现在以幼帝、陆秀夫、文天祥这些流亡朝廷上层。明亡,南明君臣的抵抗力度不大,反倒是下层民间士民的抵抗极为惨烈,大规模如嘉定扬州,小规模如遗民不仕,前后持续了近半个世纪之久。直至康熙五十五年(1716),清代已步入鼎盛,而仅江南地区的人口尚比明朝万历年间减少了近千万,可见那段历史抗争的残酷。而激起下层士民的长期抵抗,最主要、最直接的因素是清朝“剃发改服”的极端文化征服政策。对于汉族士民而言,清朝的统治已经不是单纯一朝一姓更替的“亡国”,而是忍无可忍的文化灭亡的“亡天下”。那个时期的士民抵抗,力量是薄弱的,但是却让清朝付出了极大的代价。在近二十年的血腥镇压之后,又不得不采取开科取士、重用汉员、修明陵、修明史等怀柔政策,缓和民族矛盾。还时不时动用严酷的文字狱,狠狠地敲打汉族士民,可见他们对这种文化力量的心有余悸。那么,到底是什么赋予了汉族士民那种貌似薄弱、但又坚韧不屈的抵抗力量呢?毫无疑问,这就是民族文化的力量!这种力量的代表人物,大家熟悉的或许是郑成功、黄道周、顾炎武、黄宗羲、王夫之、傅山、李二曲等人。可有谁知道,在闽北深山,还有这一位画网巾的冯舜!

汉族文化在历史上,曾长期领先于世界。衣冠,除了日用彝伦、礼教秩序的作用之外,更是作为一种“华夷之分”的强烈文化符号而存在。明朝作为中国最后一个大一统汉族王朝,对此尤为突显。明末的网巾是何许样式,我并不知晓。但是依稀记得《明史·舆服志》中有记载,明初太祖皇帝命令天下士人佩戴一种叫“四方平定巾”的冠帽,并继承总结历代的礼仪制度,多次参与士大夫衣冠的设定。网巾与四方平定巾有何渊源,需待考证。但是作为明末士人普遍的一种冠戴,他具备了“国”与“天下”的双重文化象征。冯舜的民族气节深入骨髓,文化力量激荡胸臆,并全部外化在网巾这个衣冠符号之上。他痛恨明朝的腐败、上层士大夫的沦落,但是却深爱着民族的文化,深爱着头上的网巾。面对“胡马南牧,左衽剃发,家国倾,文脉断”的末世局面,他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疯癫书生,没有兵器,也没有城池,可以去拯救家国,可以去捍卫民族文化的尊严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,守护头上的那顶网巾,“纵是国破山河在,岂能丢弃旧衣冠”。网巾俨然是他心中最后的一道底线,“国纵亡来心不亡”。降清的泰宁县令江申来,到狱中劝他改服事清。他心想,既然明朝腐败而亡,易主而事或许可以,但是剃发改服摘掉网巾,这种消灭衣冠文化符号的事,却触及了底线原则,那是绝对不能退让的,“退一步换了山河”。网巾被敌人摘掉了,他就画在头上;不让画了,他就藏在心里;不让藏在心里了,他就用命去为它殉葬!

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华文化,能成为世界上迄今为止唯一五千年不曾间断的文化,是因为历朝历代有着太多像冯舜这样的文化卫道者,使得民族文化在治乱交替中绵延不绝。冯舜这样的民间下层士人,是无力去抵挡历史车轮的前进的,但是他却通过对一顶轻薄网巾的守护,在坚强承担着民族文化的厚重。戴先良兄是一位善于运用道具的好编剧,他选用了网巾这一道具作为衣冠文化符号,来代表并演绎冯舜这位遗民志士,并通过网巾讲述着形形色色的末世人物,生动而凝重地表达着坚守民族文化的大主题。由物及人,再由人而文化,这样层层递进的主题升华,造就了《画网巾》这个剧本的成功与厚重!

二、易代之际的芸芸人物

特定环境,孕育了形形色色的特定人物,在普遍的时代基调之下,又各有其特色。《画网巾》剧本的另一成功,就是在明清易代的特定历史环境中,塑造了似疯非癫的冯舜、贤惠凄苦的冯舜妻严氏、表面事清却内怀忧戚的总兵王之纲、懵懂却蹈义就烈的僮儿、迂腐沉沦却又良心未泯的知县江申来、卑劣汉奸守将池凤阳等众多形象生动的各色人物。明末的丧乱、清兴的无奈,赋予了这些人物浓厚的时代感。同时,因各自的性格、处境、遭遇,又笔画各异地勾勒出一组易代之际的芸芸人物。

戴先良兄引用孔圣人的名言“君子不得中行而与之,必也狂狷乎”,来概括主人公冯舜,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。在士风沦落的明末官场,不做虚伪腐化的贪官浊流,即做高谈阔论的东林清流,身处底层,却想要做一个“兴复古学,务为有用,去士子苟安之风,养诸生砥砺之气”的正直有为的士大夫,实在是太难了。只会被上层大流认为是“一贯装乖卖傻,向来不合时宜。言辞犀利,语多偏执的狂夫”。于是,冯舜只能痛苦地把自己深埋在疯癫的皮囊之下。待到家国丧乱,衣冠受辱的危难时候,他就撕掉疯癫的皮囊,义无反顾地充当起“画网巾”的卫道士,“一任雨骤与风狂,国纵亡来心不亡。”贤惠的冯舜妻严氏,面对凄苦的家境,无怨无悔。唯一不满的,就是丈夫“不合时宜”的行为。她聪慧地用赶驴、推磨、赠玉等一系列安排,来规劝丈夫回心转意。夫妻之间,对于世道生存方式不同,而激发的矛盾,不会让人觉得感情龃龉,反倒由衷生出了感人的真情。丧乱受辱,难保贞节,对于那个特殊时代的女性来说,绝对是痛不欲生的。但是为了找寻离散的丈夫,她又不得不屈辱求生。夫妻最后的团聚,却是共同迈向死亡的开端。严氏咬指流血为冯舜画网巾,是全剧的高潮点,也是最好看最感人的细节之一。特别是一句“我已成了失节的妇,你不能再作失节的夫”,字字血泪,道出了这对患难夫妻在易代丧乱中的无奈肺腑。

总兵王之纲与冯舜,在剧中构成了一对互相矛盾却又惺惺相惜的命运共同体,非常之耐人寻味。两人都痛恨明末的腐败,冯舜选择做文化卫道士,而王之纲则投靠新朝,寄希望于改换天地的功业。两人在光泽古寺中的那场对手戏很是精彩。其实,冯舜心里对王之纲是有些同感的,无论哪个朝代,士人经济天下的理想是永远不变的。只要清朝能够“入中国则中国之”,尊重汉人的衣冠道统,出来做番事业又未尝不可?只是自己丢不下士大夫的架子,“丢不下典章文物,丢不下吾国吾乡”。王之纲表面是来搜捕不肯剃发改服的遗民抵抗者,但经过游寺走谈,内心对冯舜弱书生的坚韧志节,却是十分钦佩的。相形见绌之下,反倒显得自己投事新主、甘当汉奸的卑微。进而在冯舜的正义凛然之下,感到惶惶的忧戚,“他一语中我隐伤,真不免兔死狐伤”。他为了效忠清朝,杀了那么多抵抗的汉人,可能最后又免不了满人的兔死狗烹。他的内心挣扎得越厉害,越凸显出冯舜的高风亮节。钦佩之余,他巧妙地以“原来是一介狂夫”为理由,有意放过了冯舜一马,冯舜对他也产生了由衷的惺惺惜意。最后落入池凤阳毒手,冯舜自知不免,谎称自己与王之纲是旧相识,就算死也要死在知己手中。而王之纲果真成全了他的殉道结局,“索性成就画网巾,赢得千秋节义名”。冯舜的死,对于自知罪孽深重的王之纲而言,也是一种心灵的救赎。

钱穆先生在《国史大纲》中指出,清朝能够入主中原,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汉奸的依附。《画网巾》剧本中塑造的邵武守将池凤阳,将明清易代之际,变节投敌,反过来帮助清朝镇压汉人抵抗的残暴汉奸形象展现得生动可恨。正如冯舜妻严氏所切齿的那样,“相助清虏杀同胞,盗国为奸作虎伥”。这些为清廷立下汗马功劳的民族败类,在乾隆朝却被无情地列入《贰臣传》,终究逃脱不了历史耻辱柱上的钉刑。

本剧开场泰宁知县带领诸生在文庙祭孔的情景,令人不禁联想起明末士人儒生们的浮世绘,“诗书之道空,而廉耻之途塞”。知县江申来可谓是明末上中层士大夫们的集中象征人物,平日里自高迂阔,苟安于腐败末世。临危则贪生怕死,只想着择木而栖,不想着舍生取义。他去监狱劝降冯舜,冯舜故意用“江申来是前朝县主,早该殉国了。定是不肯投降,受了髡刑”来嘲讽他,实在是解恨的妙笔!江申来无地自容,道出了明末士大夫随波逐流的无奈心声,“年少时也曾气盛如冯君,一路上敲敲打打棱角损”。又十分市侩地为自己开脱,“国破不止你一个,别人能过我也过”。但毕竟是科举登第的士大夫,眼见山河破碎、同胞荼毒,也能激起他潜藏在内心不泯的读书人良知。为此,他偷偷带出冯舜妻严氏,赶去见冯舜最后一面。这在故事架构上,不仅是妙笔,更是将这个乱世人物刻画得丰满、生动、到位。作者的用心巧思,不在于片面地否定批判这个人物,而是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中,用渐变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人物的生命流程:善良的本质——在末世大流中沉沦——在忠烈感化下灵魂自赎。

至于冯舜的随身僮儿,他虽是一个小配角,但是却令我读之噙泪。他善良淳朴,文化精神不高,冯舜在狱中请他帮自己画网巾,他害怕受罪连累,留恋自己的青葱生命。但是,当他最后看到自己的主公主母被害而死,他也能慷慨激愤,跟着赴死就义。这个小人物让我感动的关键,在于他似乎象征着明清易代时的很多汉族底层平民。国家破碎,他们也跟着受难遭殃。可以选择沉默避难,充当清朝的良人顺民,顾全自家性命。但是在目睹山河蹂躏,耳听士人们的精神感化之后,他们也能跟着视死如归、蹈义就烈。“嘉定三屠”“扬州十日”中,有太多这样的平民百姓,成批成批地仆倒在血泊中,一直跟着士人的义旗,抗争了几十年。我从僮儿的身上,望见了明清易代中的千千万万的平凡而伟烈的灵魂,肃然起敬,泪沾青衫。

谢子丑,福建省梨园戏传承中心编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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