巧活儿者的故事之青石梦

二、匠工

青石镇里头最不缺的便是匠工，可是镇上却又一位独特的匠工。说他独特是因为一般匠工只会雕刻或泥塑其中一种，而他不仅两者都会还是十分拿手。他可是土生土长的青石人，三十多岁，一张倭瓜脸，几根灰胡须，佝偻着腰，黑黄的脸上两腮略带潮红，常常扛了一个小木箱，里头都是雕刀、凿、木锤、推刨、锯、锥等雕刻工具。手上上还常把玩者一块泥巴，边走边构思着下个泥人的造型。时间久了，大家伙都忘了他的名字，只记得他名字里有个”浦“字，便叫他匠工浦或老浦了。

老浦居家过日子相当节俭，不知带是不是这个原因他老婆在他年轻时便跟人跑了，老浦一个人无儿无女，但却还是舍不得吃穿用度，连盐也舍不得多撒些吃，一年四季寡水煮稀饭，洋葱大蒜糠蒸馒头。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，那双脚，铁板呀，硬是在青石板路上磨过多少个春秋，按他说：“鞋穿就破，不耐穿，打光脚滑溜自在，没啥不好的嘛。”实在乡亲邻里红白两事入门时才把一双夹在胳肢窝里，走到亲戚门边，才拍拍脚穿鞋进屋，出了门又立马脱了下来。更不用穿衣，常见他一人勒紧裤腰带，打着光膀晃悠，大热天时，要呆在泥坯房里塑形时，更是不知被烤褪了几层皮，青布裤子下两截干瘦的腿脚满是黄土。

老浦的匠工活从来是数一数二，对于这一点就连唐老也没话说。因为唐氏祠堂里头先辈雕像就是请老浦来做的。一尊尊活灵活现木雕在庙宇里头，有的怒目圆嗔，叱咤金刚；有的慈眉善目，和蔼可亲；有的俏皮可笑，憨态可掬。就连乡里邻间的小孩子手上也时常把玩老浦泥塑的人儿或动物。这一切都得益于老浦的匠作坊。时有乡亲家里多煮了些点心带来给老浦，老浦也常是笑纳。匠作坊其实就只有院子和内屋里头。院落里头时常横陈竖放些不同材地的木材，红木、樟木、桃木、楠木、紫檀木、黄杨木等。地上从未扫尽过，木屑纷纷扬扬散落，常看见老浦一个人拿一把刻刀在聚精会神地镂刻，有时眉头紧锁但不一会儿吹一鼻子灰后又比划着从哪下刀。常常一坐就几个小时，叫唤都不理人。乡亲们就把点心放在内屋灶台上，而连灶台上也摆着成形程度不同的泥人儿。有的还未翻模，有的待脱胎，还有的只差着色了。泥盆子也常有干裂几天的情况，泥坯上的汽还冒个不停，这人便不知又跑去哪了。

其实老浦是跑到多年的老哥们剪手常那去了。剪手常也是青石镇上一位奇人。他们俩常喜欢凑在一起喝酒聊天。就在镇上的凉亭里，两人一人负责带烫好的酒，一人带碗筷小菜。常是老浦带酒，用泥坯塑的酒坛子入味。两人一碰面就在亭子里头席地而坐，磕起话唠子来。

剪手常扔一颗酥花生到嘴巴里来，边嚼边抿了一口小酒惬意的问：“兄弟，最近怎么样？”随手饶了饶发，嗅嗅味儿，那脸上的一块胎记再红晕下显得更为明显。

“还能咋样，泥胎儿活和雕活都快把我整死啦。”老浦耸了耸肩，一脸疲惫。

你还喊累。我家的那只母老虎一天到晚嫌弃我赚的还不如你多呢。她现在怀娃了，这脾气更大。我呀，得做牛做马哟，也就这小会儿自在些。“剪手常随手抓起一只猪脚虎咽几口后，带着油的手摸了摸下巴的胡渣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最后一块烧饼。